[黑苏]小提琴与萨克斯

预警:放飞狗血

就,卖唱呗


苏万站在胡同口跟人聊天。

 

自从他搬来瞎子这里,跟街坊邻居聊天就成了一件每天都必须要做的故事。胡同里的大爷大妈多半一辈子都住在这里,总是往门口一站,树荫下马扎上,配上一个罐头瓶子或者一把蒲扇,就能跟你聊到地老天荒。

 

今天他的聊天对象是隔壁的赵大妈,孤零零一个老太太,就住在他家隔壁。苏万刚才出去倒垃圾,回来的时候打了个招呼两个人就聊了起来。大妈一开始给他水果糖吃,然后说苏万懂事儿,说这胡同里年轻人也不算少,就他愿意跟这些老大爷老大妈说上两句。

 

苏万被她赤裸而直率的夸奖弄的有点不好意思了,水果糖在舌尖转来转去就转移了话题,他说赵婶儿啊,这都上秋了,你在外面呆着不冷啊?赵大妈听他这么说,才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拍了拍手就笑了。她说:“对了,小苏正好你在这儿呢。你来帮我看看我这个电视,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就是老不出人。”

 

大妈说起来的时候带着点显而易见的不快,于是苏万应了一声就去帮她修电视了。这胡同里多半是大杂院,独门独户算上他们也就三家,赵大妈正好不是其中一家。于是他走进去的时候就有人跟他打招呼,说小苏吃苹果,说小苏喝饮料吗?

 

苏万摆摆手,一边说着谢谢一边说不吃了,然后就跟着大妈走进了她的那间东屋。电视打开了之后苏万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东西比自己年级都大了。画面上一闪一闪的出雪花,他走过去拍了两下,然后又研究了一通之后回头,想要告诉大妈这个估计是够呛能修好了,还是换一个来的实际。

 

“小苏啊,你可好好帮婶儿看看。你说我这老头子走得早,儿女也都不在身边,就剩下它给我解闷了。”大妈给苏万又抓了一把糖,在他还蹲在哪儿的时候就给塞进了口袋里面。苏万听她这么说,嘴里的换一个忽然就开不了口了。于是他也没站起来,就蹲在那儿装模作样的白弄了一顿,然后站起来之后就笑了。

 

他说婶儿你别着急,我回家给你找找售后的电话,他们应该还能修,总之您等我好消息就成了,别急啊!

 

话音刚落,苏万就一溜烟的跑了,大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小声的就念叨了一句。她说现在这小孩,毛毛愣愣的,也不知道跑慢点,摔着可咋办?然而苏万肯定是不会被摔着的,他一路从大妈哪儿跑回了家,然后二话不说的就钻进了卧室,开始找自己钱包放哪儿了。瞎子这个时候也不看他的电视剧了,转过来靠着门框就笑呵呵的开口,问他咋了,这是又什么没了这顿翻。

 

“我给赵婶换个电视,她可怜。”苏万终于是找到了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抽出来一张卡之后说了句话就又要急匆匆的出门,瞎子却一把拦住了他,然后满脸惊讶的就开了口。他说你哪儿来的钱?你出去做兼职了?他问的有理有据,苏万却只是扬了扬自己手里的卡,告诉他这里面应该还有几万块钱,就又转头要走。

 

“回来回来,咱俩把这事儿捋一下。”瞎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就让他坐下,然后俩人面对着面的时候苏万还有点不耐烦,他说还有什么好捋的啊,我都让赵婶儿等消息了,你别跟着添乱。瞎子听他这么说,倒是笑了,然后伸胳膊拿过了他手里的卡,晃了晃之后就摇头,一边摇头就一边开了口:“你一个学生,哪儿来的钱?你拿你爸的钱去救济别人,人家是该谢谢你苏万还是谢谢你爸啊?”

 

他这一句话就把苏万噎在了那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少年人心是好的,善良,热心肠,然而却也只能靠着家里行侠仗义。以前的时候不觉得,然而自从跟他瞎子师父两个人好上之后,瞎子就老是告诉他,告诉他别拿家里的钱仗义,自己仗义那才是本事,只会花家里的钱那叫二世祖。

 

又是老派的想法,说起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七八十年前的江湖味道,苏万想说我不指望他们谢谢我,能帮到就行了。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也不知道他爹想不想帮,就这么那人家的钱做顺水人情,总是不好。于是他眼睛一转,就盯上了面前的瞎子,紧接着他把卡收回了钱包里,笑眯眯的就开了口:“那师父,给我两千块钱呗?”

 

“真不好意思,徒弟,你师父我现在浑身上下活钱就七十六块钱,还得算上微信里昨天抢的胖子的红包。”他说的倒是大实话,瞎子以前有钱的时候光顾着置办家业了,况且他也不是那精打细算的人,有一百就敢看一百五的东西。苏万是见过他有钱时候的样子的,他刚来这儿的时候瞎子手里捏着吴邪给的买命钱,那可真是一个把钱当纸看。苏万自认就够大手大脚了,然而看到他师父的时候还是甘拜下风。

 

瞎子现在半金盆洗手状态,天天跟他窝在一块像个良民。苏万是知道他经济状况的,要是好时候的话别说是两千了,瞎子能直接给他两万,告诉他买最好的,别寻思。然而现在不行了,良民的日子瞎子不会过,一身的手艺都是脑袋别裤腰带里的本事,居家过日子差了点,而苏万还是学生。按理说苏万生活费足够养他俩了,可他师父又偏偏不愿意让他花家里钱,两个人就这么吃之前老本,弄得一天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

 

于是苏万这就算是彻底没招了,他两手一摊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脑子里都是刚才大妈说话时候的样子。瞎子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是真心软了。按理说这种事儿他是不愿意管的,但是小徒弟心里热乎,他也不愿意看他一身少年气就这么被生活给磨平了。于是瞎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米八十多顶天立地大个子盖出一片午后阴影,他就这么低头看着苏万,说你真想帮忙啊?

 

“是啊,你说赵婶儿老伴走的早,几个儿女也都不回来看看她,她就全指着那个电视解闷儿呢,我看着心里怪不落忍。”苏万这么慢慢的开口,他还有后半句话没说,他想说我今天修电视的时候,看见赵婶儿那个样子啊,就想你认识我以前是不是也这样,不出门的时候就在家里守着个破电视,成天成宿的放,就为了给家里添点人气。

 

他想说那时候有没有人帮你一把啊,有没有人想着给你换个电视啊?

 

不过这些话他都没说,毕竟大妈没钱,但是瞎子是实打实手上过过大钱的人,他觉得这种想法矫情,没有说出来的必要。然而瞎子看他眼神就明白他想什么了,伸手一把就把苏万给拽起来了,站起来的时候还沉浸在刚刚想法里的年轻人还在发懵,于是苏万下意识的开口,他说你要干啥?

 

“挣钱去,给咱婶儿换个电视。”瞎子笑呵呵的开口,他叫胡同里街坊邻居都是跟着苏万叫的,要不然他也不知道叫什么。论年龄这胡同里顶老的大爷大妈都该叫他一声叔了,但他总不能这么去让人家叫,别再给老头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

 

苏万听他这么说,先是乐了,转而又飞快的摇了摇头,眉毛就这么皱在了一起。他知道他俩现在要是按照瞎子的人生标准那是活的落魄,然而这样的日子虽然落魄但是他安稳。苏万也是见过点风浪的人,他不想让瞎子再去过那种刀头舔血的日子了,来钱快有什么用?有命赚都不一定有命花。

 

于是他就这样皱着眉头开口,他说师父,你又要出去干活啊?

 

瞎子听他这么说,只是弹了他一个脑瓜崩,然后就自顾自的往放杂物的东屋走了过去。苏万在身后跟着他,嘴里执着的发问,他说你到底要怎么挣钱啊?你要不别了吧,咱还是消停呆着吧,不行我去问问街上修电视的能不能修,不能修我就跟赵婶儿说实话了。你可别折腾了,挖坟换东西去给人修电视,你这是盗亦有道啊?

 

他说话的功夫里,瞎子已经在东屋的杂物之中翻了一通了,一直就笑呵呵的,也没理苏万。然而在苏万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之后不笑了,脸上的表情少见的严肃了起来,手里翻找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就这样站在哪里,慢慢的跟年轻的小徒弟开口。

 

“从古至今都没有盗亦有道这么一说,挖人祖坟缺德,你不能拿缺德钱去做好事儿。”瞎子站在那儿定定的开了口,苏万被他说的愣住了,喉咙里一个那字卡在了哪里,还没想明白自己要说什么,他师父就已经接着说了下去:“苏万,你得明白一个道理,脏钱就是脏钱,那是你买酒买肉逛窑子的钱,是你置家置业的钱,就不是你做好事儿的钱。”

 

他说你要是想做好事儿,那就拿干干净净的钱去。他说姓赵的祖坟他刨了没八个也得有十个了,拿这钱去救济人,那是糟践人。

 

“那……那怎么办?”苏万卡在嗓子里的话终于是说了出来,瞎子听他说完终于是又笑了出来,然后他从杂物堆里翻出一把积满了灰的小提琴,便让苏万去拿他的萨克斯,等到他回来,才看见瞎子已经把小提琴上的灰掸掉了。苏万还是有点不明所以,便问了一句这是要干啥?瞎子笑着回答,琴架在肩膀上开始调音,他说咱们干干净净的去挣钱,找个地铁口卖艺去,你上半场我下半场。

 

瞎子说完,苏万就笑了。他这个年级的年轻人多半都是看着武侠小说的长大的,书里的大侠虽然不卖艺,但是靠音乐去帮人这个事儿总是无形之中带着一种侠气凛然。于是他们两个一拍即合,琴盒子被从另一个角落里翻出来,两个人拎着就出了门,直奔最近的一个地铁口就去了。

 

算他们两个运气好,这个点晚高峰将开始没开始,第一波下班的人涌出来的时候苏万已经开始吹了起来。他吹老歌,年轻人一身侠骨没什么故事,然而来往行人总是能从别人的音乐里听出自己的故事的。妆容精致的姑娘跟西装革履的小伙开始往里面扔钱,他们或许过的也不容易,但是苏万看着太年轻了,年轻的就像他们仅有的可以回忆的那么点短暂人生,这一点就足够触动人心了。钱扔下的时候瞎子说谢谢,他说早点回去吧,回去吃个饭。

 

漂泊的人听不得家,这一点没有人比瞎子更明白了,所以他只是让他们回去吃饭,决口不肯提那一个字。最后一首回家之后这一波人潮过去,瞎子听着刚刚落下的音乐叹了口气,他心说这要是早几年,他估计兜里有多少都要扔下来了。

 

“师父,换你,我歇一会儿。”苏万不知道他那点心思,随手拿了一瓶地上刚才小姑娘放下来的饮料就拧开喝了一口,然后推了一把瞎子示意他换班。瞎子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就走过去看了看永远川流不息的地铁口,小提琴拉起来之前他想,这幸亏是现在遇见的,现在不能扔钱了,俩人过日子呢,还得养家,每一分钱都得计算着花。

 

想过之后他就开始拉琴,又一波下班的人出来之后渐渐有人驻足,上了年级的人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有个穿着高档西装的中年人带着一脸疲惫在琴盒子里扔下来五百块钱又拿回去了三百,瞎子见状停了演奏的动作,他说早点回家。

 

那个男人嗯了一声,然后急匆匆的就转身离开,围观的人仍旧围观,苏万在一边坐着,一边说着谢谢一边看着钱盒子,他想差不多了,他们也该回家了。

 

这一波人群离开之后苏万过去数钱,瞎子拿起他刚才喝过的饮料就喝了一口,然后问他够不够?苏万皱着眉,摇了摇头,他说这儿是七百四十二块钱,你看够不够?瞎子想了一下,然后就站了起来,他说走吧,差不多了,太好的不行差不多的总是够了。

 

“那行,你再拉一个,专门给我表演的那种。”苏万拍了拍手,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跟瞎子这么开了口。瞎子点了点头,然后就又开始拉琴,昏暗的地铁口他拉致爱丽丝。年近四十的贝多芬曾对女学生特蕾莎产生好感,为她作曲写下这么一首曲子,然而本应写给特蕾莎的却被阴差阳错的传成了致爱丽丝。这是瞎子在德国学音乐时候听来的故事,以前那个午后的课上老师随口说起了这么个故事,他就看着窗外手指随着谱子在桌面点着,一边点一边看着窗外的橡树在午后随着风轻轻晃动,瞎子漫不经心。

 

那是他少有的无忧无虑的日子,甚至可以听着名人的逸事,心里暗暗道上一句有意思。

 

这本就不是小提琴的曲子,瞎子也很久没拉过了,他已经大概有十几年没碰过这些了,就连钢琴谱子都忘了个差不多。然而苏万在音乐声响起的时候就笑了,紧接着他从口袋里掏了三百块钱,放到琴盒子里之后静静的站着,听完整首歌之后才慢慢的鼓掌。瞎子见状就笑了,他说你小子挺机灵啊?

 

苏万听他这么说,也笑,然后手脚麻利的就收拾了东西。两个人一路往回走的时候苏万就攀上了瞎子的肩膀,手指挂到衣服里的小匕首的时候皱了下眉头,却很快又笑了,然后就趴在他耳边小声的开口,他说师父,你刚才真挺帅的,我就情不自禁的想给你钱。瞎子没回答,只是笑着顺手拍了拍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在昏暗路灯之下凑过去亲了他一口,然后笑呵呵的开口,

 

他说走了,回家了,明天圆你心愿,去买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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