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苏]不悟

预警:放飞狗血

神神叨叨的,总之就是很神叨


苏万赶在一个没什么人的日子里去了趟庙里。

 

他也没干什么,不过是在一个空旷晴朗的午后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上去,然后烧了柱香而已。跪在蒲团上的时候或许是赶上了师父们的晚课,诵经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时候苏万觉得自己如同被裹挟在海浪之中的一艘小船,飘飘忽忽找不着岸。

 

磕头的时候香已经点燃了,渺渺茫茫一缕青烟飘散到宏大佛殿之中。苏万仍旧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脑子里浑浑噩噩一片混沌。我该许什么愿呢?苏万这么想着,然后诵经的声音让他找不着北。于是他就这样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小幅度的挥了挥头,诵经的声音在一瞬间停止,苏万松开双手,又一次拜了下去。

 

“我不知道求什么,但是请您保佑。”苏万这样小声的喃喃念叨着,像每一个信徒一样对于神佛那样又一次顶礼膜拜。起身的时候他仍旧觉得脑子里空荡荡,似乎什么都没有,似乎又充满了佛前烟火。

 

老和尚在这时候敲木鱼,口诵一句阿弥陀佛,长眉遮目,一副人间大慈悲像。

 

“施主可是有所求之事?”老和尚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苏万要走,却又被留下。前方院落里一个人都没有,秋天的叶子从树上慢慢的飘落,他就这样看着它,等到那一片叶子终于落到了地上的时候才转身回头,靠在门框上来回寻思了半晌,终于是开口回答:“我不知道。”

 

庙里的老师父听他这么说,就笑了起来,笑起来的时候胡子轻轻颤抖,慈眉善目又宝相庄严。他说小施主,你可结缘。苏万听他这么说,连忙摆摆手摇了摇头,一边走进来又站在佛像面前细细端详,一边嘴里却是带着笑意的开了口:“您说过了,我就是个凡人,六根不净。”

 

他这么说完,就走出了大殿。跨出门槛的一瞬间,诵经声又一次响了起来,老和尚敲一声木鱼,口诵又一句阿弥陀佛。苏万走出去,踩上了那片叶子,仿佛是被当头棒喝,灵台却是一片混沌。老和尚在他离去的时候平静开口,他说去吧,红尘与你结善缘,你亦助尘缘。施主此生尘缘不断,怕是入不了这清静之地。

 

他又开始迷糊了,他听不懂,不知道这是在闹什么幺蛾子。小时候他听家里大人说过,他说有人看佛笑,那边是有佛缘。可是我看见的佛从来都不是笑着的,苏万这么想着,他想他看到的佛像,大部分就是那个样子,无悲无喜面无表情,不知道是巧手匠人的失误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他看到的佛像从不空洞,却一直都是那样,平平淡淡的受万家香火。

 

下山的时候苏万就感觉到了太阳穴隐隐作痛。于是他加快脚步走下了山门外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下去的时候到最后已经开始觉得头晕。山上风大,他想自己或许是感冒了,于是只是拢了拢衣服就加快了脚步,免得山风再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吹的更大一点。

 

山门之外瞎子坐在路边等他,点着烟要抽不抽的。苏万走进过来的时候他就觉着不对,眼看着小徒弟就要栽倒,他才匆忙上去扶了一把,连声问他怎么了。苏万摇了摇头,只说自己有点头疼。瞎子伸手过去摸了一把,然后才啧了一声开口:“发烧了,回家吃点药吧。”

 

苏万哦了一声,然后两个人就上车离开了。远处山上的庙越来越小,苏万却还是一直回头盯着,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再也看不见了才终于转回视线,不再看了。他们两个回城的点晚高峰还没开始,街上的车刚刚开始多起来,于是车水马龙之中已经有二十四小时不会熄灭的霓虹灯在闪烁,让人恍如隔世。

 

他俩就这样挤在车流里回到了家中,苏万自己找了两片药吃了就躺下睡觉去了。瞎子坐在院子里打电话,生怕吵到他。电话那边的吴邪声音沙哑,他在又过了一个夏天之后嗓子还是没好透,也许是一辈子都好不透了。不过就是这样哑着嗓子,吴邪也还是要抽烟,瞎子听见那边打火机的声音响了一下,然后吴邪才继续说了下去:“快要结束了,最后一个冬天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吴邪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坦然的放松,瞎子嗯了一声,然后就问他接下来的打算。吴邪逐字逐句的告诉了他,然后电话才被挂断。电话挂断之后瞎子走进屋里,看见苏万还在床上躺着睡得正香,就也没叫他起来,自己换了身衣服就出了门。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苏万已经醒了,穿着单薄的睡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瞎子回来看见了,就问了他一声好了?苏万点了点头,跟他说头不疼了,给他留了晚饭。瞎子哦了一声,就凑过去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到热度还是烫手之后墨镜后面的眉头皱了一下。他觉得苏万这个烧发的莫名其妙,他的家学里有部分东西让他对这种事儿深信不疑。不过苏万看起来面色红润,怎么都不像个有事的样子,他也就懒得提这一茬,只是顺着他的话吃饭去了。

 

苏万这一病病了有两天,烧是第二天晚上才退的。瞎子在他退烧之后的那个晚上出了趟门,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根拴着桃木的红绳,离着老远就扔给苏万。苏万一把就接住了,身手敏捷,看起来是真的好透了。然后他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没忍住就皱了皱眉头,一把又扔了回去,念念叨叨的开了口:“给我的啊?你自己带着吧,我还上学呢,这也太不符合我的形象了。”

 

“你留着,给你弄得,不带就栓放起来吧。”瞎子靠在沙发上又给他扔了回去,苏万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收下了。他把小小的一根红绳放到了平时装零碎东西的抽屉里,然后就走了出来,在沙发另一边坐下,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开了口:“师父,你这都哪儿弄的那些东西啊?我看最近好像挺流行脚脖子上拴一个的,你给我这个有点短。”

 

“让你带手上的,”瞎子一边说话一边离老远的拿一个瓜子扔他,苏万脑袋一偏就给躲了过去,笑嘻嘻的没个正形。瞎子见他这样,觉得有点好笑,手上动作迅速的就抓起了一把瓜子,看着苏万要躲,就自己磕了起来,一边扔着瓜子皮一边继续说了下去:“不带就好好收着,套脚上再给你勒着。”

 

他这句话说完,两个人就都笑了起来。然后苏万去厨房看有什么吃的,瞎子接着磕他的瓜子。电话在这个时候又响了起来,瞎子接起来应了两声,就挂断了。苏万从厨房里谈了个头出来,问他是谁,他却只是摇头。

 

是吴邪,吴邪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他给苏万弄了个辟邪的红绳,特地不远千里的打电话来嘲笑师父。然而瞎子并不想跟苏万说这个事儿,他也觉得自己小心的太过。他活了这百十来年,敬鬼神却不信鬼神,何时曾为这种东西操心过?不过如今他也没办法,毕竟滚滚红尘里苏万踏波而来,在渺茫命运里与他发生了一场计划之中的偶遇,这让他如何能不动心?

 

我到底还是不姓张,瞎子这样想着,他想吴邪曾经的那句话问的太多余了。他还是个普通人,最普通不过的那种普通人,会有凡俗牵挂,会不受控的喜欢上腔子里带着柔软热气的人。不可避,不可免,注定牵扯,却又无法隔断。

 

他自知自己尘缘在此,便干脆放弃那些无所谓的东西。在他看来苏万是苏万,却也就只是苏万。

 

从那天以后,关于沙子底下的事情苏万就不肯透露太多了,直到八月份天最热的时候,瞎子才在一个下午一边端出来一个切好的冰镇西瓜做到院子里,一边笑着招呼苏万,让他过来吃西瓜。那天的西瓜很甜,甜到让人怀疑是不是打了糖。但是两个人吃的倒是很开心,瞎子在吃西瓜的时候给他讲了一个漫长的故事,故事从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惊天阴谋起,到曾经古旧长沙承,从吴邪又转,最后到杨好和黎簇身上合。

 

苏万听完之后几乎就要忘了吐掉西瓜籽,关于吴邪与汪家的事情他知道一些,然而今天将所有零碎线索都铺开连上之后他才知道这是一个何等宏大的故事。故事里充满的扑朔迷离谜团精彩诡异,足够让盛夏变得凉爽。然而这些东西全都不是苏万所在意的,他只是囫囵咽下了一口西瓜,然后瞪着眼睛开了口:“黎簇跟杨好的事儿也了了?”

 

“嗯,他们两个的事儿已经结束了。”瞎子这样平淡的说着,然后又吃下了一口西瓜。这西瓜确实有点太甜了,甜的他甚至皱了皱眉头,他是一向吃不惯这种过于腻的东西的。苏万听见他这么说,然后才笑了起来,手里举着半块西瓜,还要愣头愣脑的发问:“你的事儿也完了?”

 

“完了,吴邪的计划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总之就要彻底结束了。”瞎子点点头,放下手边的西瓜给了他一个回应。苏万听他这么说,手中的西瓜骤然就扔到了地上,然后他几乎是跳起来,就用自己沾着黏糊糊汁水的手去抱瞎子,瞎子一边躲着一边喊他洗手,然而苏万却全都不管了。他只是走到葡萄藤旁边,拧开浇水用的水龙,就着管子就胡乱洗了一把,然后软软的水管被他挥舞的漫天乱飞,自己跟瞎子都是一片湿。

 

他说,说师父啊,高兴点,所有的事儿都结束了!

 

瞎子看着他这样,忍不住就想笑。他心说这表现的比吴邪都激动,吴邪似乎也没有露出这样极度欢喜的表情。然而苏万却好像拦不住了一样,他一身夏天的短袖已经湿透了,却还要去抱瞎子,抱住了之后又要起幺蛾子,甚至将人强行抱了起来。虽然最后两个人一起摔倒了地上,却还是要笑的像是完了一桩巨大心愿。

 

他就这样乐了整整一个下午和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一大早就拽着瞎子要出门。瞎子问他干什么去,他只说去还愿。瞎子这时候想起来他们去年秋天里曾经去烧过香,便问苏万许了什么愿。苏万只是摇头,不说是忘了还是没许。

 

“上次去庙里的时候,有位老师父说我尘缘不断。”苏万不回答他的问题,确实另起了个话头,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钥匙给瞎子看。四合院的钥匙链是一根本应被当成手链的红绳,上面还挂挂着个小小的核桃。瞎子认得这是自己给他的那一个,便也就只是笑,什么都不说就只是笑。

 

苏万又一次走台阶上了庙里,瞎子还是在下面等他,只不过天热,变成了凉爽的空调车里等。山上的庙还是那个庙,烧完香出来的时候又碰到了去年秋天碰到的那位师父,他似乎还记得苏万,仍旧是慈眉善目的开口,问他这次前来许了什么愿。

 

“我来还愿,上次求的事结了。”苏万笑呵呵的说着,老和尚看了他一眼,问他说小施主上次也未曾许愿,这次又何来还愿?苏万听他这么说,只是双手合十学着旁人样子跟师父行礼,挺直腰板之后才继续回答他的问题:“我上次来心如乱麻,什么愿都相许,干脆就什么愿都不许了。这次来心里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这不就是了了心愿了吗?”

 

他想的简单,只当神佛能明白他心中一切烦恼并且替他平了风波。老和尚却笑,口诵一句法号之后又说,说小施主可结缘。这一次苏万倒是快乐的回答了他,他只是挥了挥手就跑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说话,声音飘在整个山间。

 

他说,不了,我六根不净,尘缘还在山下等我。


评论(35)
热度(272)
  1. 共8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当人类进化的时候他们在思考什么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