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苏]山海关北

预警:放飞狗血


过了山海关往北,没有春秋,只有冬夏。

 

瞎子曾经在某一次闲谈的时候这么跟苏万提过一嘴,好像是吴邪浩浩荡荡的带着一帮人往长白山去的那年,他就着一瓶汽水说的漫不经心,然后已经烧到了过滤嘴的烟被熄灭到了玻璃瓶子里,滋啦一声小小的,甚至盖不住盛夏里随处可见的蝉鸣与风吹过的声音。这样一点东西没有理由被人牢牢记住,但是苏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觉得自己甚至都没听清楚这句话,如今脑海里却在不停的徘徊。

 

并没有那么多想象中的悲欢离合,人命是脆却也怎么说都不是玻璃,一个寒来暑往之后两个人仍旧坐在葡萄藤下面喝汽水,玻璃瓶子换成塑料的,蝉依旧在叫的时候又一口甜的发腻的饮料沿着喉咙灌进胃里,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瓶子上挂着一点白色的霜。苏万伸手去抹了,小小的打了一个激灵,抬头去看远方又一朵云彩飘过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脸便笑了出来,一派轻松的开口说话。

 

“师父,你之前答应下来那件事儿,还给人办吗?”苏万想起来一出是一出,顺嘴一提说的都不知道是哪个年月的事儿了。但是又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呢?安生日子里外里也没过上两年,对于瞎子的漫长人生来说,这也就是眨眼之前的东西罢了。于是被问到的人甚至不需要再记忆里进行搜索就已经想起了小徒弟说的是什么,一样是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嘴里说的倒是更加随心所欲:“答应都答应了,要么这两天出门一趟?”

 

如同闲话家常一样被提起来的事情当然不会是什么大事儿,也不过就是当年吴邪上长白之前之前如同托付后事一样跟他交代的一点东西,定金付了一年多主家都没来催,八成是那人也一样忘到脑后去了。不过夏天的远方怎么都是比北京要凉快一些的,正好苏万又放假在家,两个人成天成宿的无所事事,呆着也是呆着,不如就走上一趟算了。

 

所以他们两个几乎是在提起这件事儿的一瞬间就开始准备,出发之前电话打过去的时候给吴邪都弄了一个措手不及。他听着瞎子那边跟要去春游一样的喜悦自己都忍不住笑,笑着笑着便说让他要去便去,最近自己手头紧,等到宽敞的时候再结尾款。瞎子这么一听也就同意了,眼珠子在墨镜后面没人能看见的转了两圈,若有所思又笑呵呵的开口,关于雇主拖欠工资这件事情做了自己的发言:“那成,等你宽敞了按三分利给我算?”

 

他说的漫不经心,吴邪那边倒是啧了一声就表示了不满。然后在他们漫长讨价还价的过程中苏万拧钥匙大火,一脚油门就按照导航上早就标好的路线出发。出城的时候瞎子仍旧在打那个电话,他跟吴邪自顾自的严肃,然而在苏万听来这个仿佛一辈子也商量不好的问题更像是扯皮,仔细的听了半天终于确定两个人都是认真的之后年轻人不自觉的啧了一声,心说这群人上了岁数怎么都这么计较,三分利商量到两分利就用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要是打个折岂不是要将余生全部都托付在此处?

 

苏万估计是想的太过明显,就算是嘴上什么都没说也让旁边坐着的人把心思给捉了个清清楚楚。于是瞎子笑着骂了吴邪两句就挂断了电话,废弃的收费站里空无一人车子开过阴影,苏万在看导航的时候顺便看了他一眼,便开始笑着打趣他:“师父,你跟吴老板砍了这么半天价有五百块钱吗?”

 

小孩说话的时候多少是有一点不屑在里面的,十九岁的年纪里钱大概是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曾经光辉万丈的大英雄此时在他看来不免凡俗的坠入了金钱的魔咒之中,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转,苏万有点觉得自己大概不应该听这个电话,毕竟他喜欢的男人可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十有八九的青少年都在自以为清高的嘲笑金钱的可悲与人类的丑恶,然后如同他们嘲笑的人一样,落入了最深的俗套之中。

 

瞎子听出来苏万话里的刺了,但是他好像也只是笑笑就没有再说什么,随口叮嘱了一句看着点路就闭上眼睛开始假寐。那边苏万嗯了一声,导航上显示的路途比想象中还要远很多,这是他第一次去比北京更北的地方,即将前往未曾踏足过的地方的兴奋已经冲掉了一切东西,其中就包括瞎子带给他的那一点点失望。

 

所以小男孩快乐的开车,快乐的打开电台听一首已经很老的歌,快乐的摇头晃脑跟着唱,然后不快乐的在某个出人的路口被人拦下,并且不快乐的叫醒了已经真正睡着的师父。瞎子被从梦中唤醒的时候还有点迷糊,但是很快的就已经清醒了过来。当他彻底睁开眼睛的时候苏万已经下了车,挥舞着短袖里两条手臂一边做着手势一边跟人讲道理。师父尚且不知道小徒弟发生了什么却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所以他打开车门的时候多揣了个心眼,手套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刀被拿了出来,收在袖子里藏得好好的。

 

“出什么事儿了?”拦路虎乍一听见又有人下来,持续的叫嚣停了一瞬间,然后在看清下来的人一样也是年轻的生面孔之后便又恢复了刚才的态度。好好说了两句,说苏万撞死了他的狗之后就开始大喊大叫,一叠声的喊着要赔偿,旁边的人听他说到这儿都是蓄势待发,手里本应该在这么季节好好休息的农具高高举起便开始一个赛一个的起哄,说什么不赔偿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走不出去这里。瞎子被他们吵得脑袋疼,那边苏万本来是想破财免灾的,却也是多少有点不服,嘴里嘀嘀咕咕的就开了口:“是我撞死的吗?当谁眼神儿不好使啊,自己扔条死狗上来就碰瓷。”

 

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瞎子听见了便嘶了一声,觉得脑袋更疼了一点。他听见了对面的人也理所应当的听见了,一个两个伴随着苏万的不服就开始不服了起来,争吵的声音变得更大,听的天上轰隆隆作响的飞机都忍不住要捂耳朵。

 

苏万这时候也来了脾气,要是早两年他大概就认了,破财免灾总好过跟人在这儿当街就要动手,毕竟对面就要三百块,对于以前的他现在的他来说都算不上一笔大钱。但是人长大了,看过的东西多了,再好的脾气都难免变得心高气傲,于是小徒弟瞪起来一双眼睛,强装着凶神恶煞的样子像一条河豚还要放狠话,他说:“你他妈讲不讲理?今天这钱老子就不给你了,我看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这话说的挑衅与恐吓并存,瞎子听了只感觉头连着后槽牙都疼成了一串。于是他一把就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后,打开钱包数出来三张红的就往对面手里一拍,嘴里念叨了几句别跟小孩一样的就要走。然而那边人见了他懂事儿,便非要争一口气回来,耙子往地上一砸又开始连喊带骂的,他说现在三百不够了,拿一千块钱出来,不然别想好好过这段路。

 

这就有点得寸进尺了,别说苏万受不了就连瞎子都有点闹心,于是他手指轻轻滑了一下就将刀子露出来一点。对面看见了铁器的反光,却还是有恃无恐的。在他们的印象里大概乱拳总是能打死老师傅,两个城里人怎么可能争的过他们这一群人?要动手他们是不怕的,随便一点小伤就足够他们再要个三百五百的了。

 

然而瞎子并没有按照他们想象的路数来,耙子锄头都已经举起来了,苏万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却只是独自轻松的拍了拍对面领头那个人的肩膀,然后仍旧笑呵呵的微微弯了腰,趴在他耳边不大不小的开了口。

 

他说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姓齐,这条道上劫车我是你祖宗。

 

对面的人听他说完脸色当时就变了,说实话他不认识也没听说过什么姓齐的,只是面前的人说的煞有介事的让他不由得多想许多。瞎子就在这个时候拉过了他的手,把那三百块钱拿起来又重重拍下,脸上的笑看起来跟刚才并没有什么,但是却让对面的人忍不住就后脊梁骨汗毛起立致敬。想说不用了,然而话还没出口,瞎子那边却又开了口:“靠啥吃啥咱们都知道,这三百你拿好去治治眼睛,往后别什么人都敢动手。”

 

最后这句话说完,瞎子便留下连连点头的人带着苏万转头上车,这一茬换人开车,苏万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瞎子关上了电台摇上了窗户一言不发,气氛严肃的让他都不敢说点什么,满脑子的疑问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只能憋在心里等着,想等他师父脸色看起来好一点了再问问他这又是个怎么样的故事。

 

车又一路超速开出去了得又五十公里,瞎子看着边上的路牌出了口气之后终于是缓了下来。然后他伸出手在苏万脑袋上就拍了一下,一边拍一边就有点恨恨的开始骂人:“你他妈真是长本事了,还学会惹事儿了?出门在外别惹路霸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学点东西不够你显的了,我看他们要是拦路你上哪儿哭去!”

 

瞎子好像很少生气,于是苏万也被他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捂着脑袋啊了半天也不知道说点什么。然而师父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两分钟没到瞎子好像就不在意这些事儿了,他将收音机的声音调的又小了一点,还换了个说相声的频道自顾自的跟着乐。苏万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气口,转着眼睛想了想,才慢慢的开口。

 

“师父,你以前真劫过道啊?”他问的带着点好奇还带着点刚挨过骂之后的小心翼翼,手还捂着脑袋的动作招的瞎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然后他挂挡的时候顺手就在苏万脑袋上呼噜了一把,一边给自己点烟一边就乐呵呵的开了口:“劫什么啊?我发死人财的,活人的东西不占,这不是眼看着没办法了吓唬人的吗。”

 

他这一会儿是真不生气了,苏万今天连着两个事儿都搞得他有点不太痛快,但是转念一想,不管是怎么样的年轻气盛,他瞎子哪个没有过?且说当年他可比面前的人过分多了,如今自己当了师父,推己及人他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要求小徒弟始终都是成熟而且稳重的,虽然他俩没血缘关系,但是他们师门就没有那个血统。那就不值得生气,应该应分的事情,有什么可生气的?

 

然而苏万还是有点发懵,刚才让人教训过了这一会儿脑子清醒,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一天到现在好像没少惹瞎子心里不舒服。于是他试探着还要问,但是问了一溜十三遭那边也没什么正经回答,最后大概是被他说得不耐烦了手才又伸过来呼噜他头发,然后在年轻人下意识要躲的时候大人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好像安慰他一样开了口。

 

师父说行了,别问了,不生气了,你不是年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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