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类进化的时候他们在思考什么

预警：放飞狗血

今日攻略进度：10%

05.

 

瞎子说话的时候已经推开了院子门，走进去的时候仍旧是笑，说出来的话意味不明。苏万看着他进去的背影，没忍住就笑弯了腰。整个人扶着车门笑成一团，好不容易站直之后又是神采飞扬。然后他看着帮他搬行李的瞎子，仿佛神游天外一般的开了口。

 

他说你让我相信你，那你总该拿出点能让我相信你的东西。

 

苏万说的自然，因为这本来就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情。如今他对于面前这个人十分之七八都还可以称得上是完全不了解，剩下的十之二三也全都是模棱两可，除非是傻子，不然谁会不提防这样的一个人？

 

不过一趟趟帮他搬着东西的瞎子倒是好像突然就不那么着急让他相信自己了，东西全都搬进院子里之后门又合上，苏万站在一边喝水的时候他还是没有袒露自己的打算，只是随手指了一下院子就张罗起了后面的事情，他说趁天还早，先给你把住的地方收拾出来。

 

他这么说，俩人就这么动了起来。于是许久没有住过人的客房伴随着一股灰尘弥漫打开，苏万把手在鼻子前面挥了两下还是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瞎子稍微有那么一点抱歉的看着他笑，自己也挥了两下之后才开口说话：“挺长时间这屋里都没人住了，灰有点大。”

 

“没事儿，先铺床？”苏万仍旧咳嗽着就这么开了口，瞎子嗯了一声之后两个人就开始扯着千里迢迢带过来的床单去比划，所幸大小够用还不算白折腾一遭。被子倒是跟带来的被罩尺寸不同，不过苏万这一趟带的全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把盖惯了的枕头和被全都卷进了行李箱，现在拿出来，倒是还省事情了。

 

床上收拾完了之后就开始擦灰摆东西，整个过程里两个人并没有多聊些什么，就好像眼前打扫卫生是天下第一要紧的事情，容不得任何旁的东西来分心。全都收拾好了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这个点家里连菜都没有自然是没有办法开火的，于是订了外卖之后两个人肩并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瞎子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来了兴致，笑呵呵的就跟苏万开了口，说要给他算命。

 

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苏万自然是不信这些的，像他这么大的孩子也没有几个信的虔诚。不过此刻闲着无事，两个人面面相觑的坐着难免有些尴尬，于是他干脆就舍己为人的伸出了手，瞎子要给他看，那就让他看看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其实瞎子并不太会算卦看手相，指头一碰就能前知八百载后晓五百年那是扯淡，他的家学里有很大一部分关于这些方面的东西不假，可是离家都多少年了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虽然大造化看不出来，但是看个因缘际会说个乐呵倒也是不难，于是苏万将手递了过来之后他就微微的低下了头，仔细的看着干净的手上错综复杂的纹路。

 

“你命里有良缘，好几条。”瞎子看来看去，最后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算看完了。苏万听他这么一说，便也低下头来，好奇的问他怎么看出来的。既然他问了，瞎子就给他解释，手指划过细细掌纹轻飘飘的发痒，让人忍不住就攥进了拳头。敲门声在这时候外卖恰到好处的送来的时候苏万还在因为那一点痒而笑着，瞎子已经站起来，一边走出去开门，一边一样是笑呵呵的开口说话。

 

他说何人愿意赴险境？奈何果腹需三餐。老天待你不薄，给你良缘，好好把握吧。

 

这句话倒是当真说出了一点庙会里算命老先生的讳莫如深，然而瞎子先生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几岁的样子，并且一点也不仙风道骨，只是快快乐乐的走出房间去院子里拿麻辣烫的外卖。苏万在他离开之后又一次展开手掌，回想着刚才一点点的痒，然后又合拢手掌之后同样起身，自动自觉的便去收拾桌子准备吃饭，手心还是痒，但是也并没有那么值得人去在意。

 

说到底他不信，瞎子也不信，这不过就是同一个屋檐下的第一天，两人都带着一点尴尬的生涩，想方设法找个话题去打破这种感觉而已。如今晚饭到了，有更好的话题可以带过去这种感觉，那自然就没有人再去纠结这些细细碎碎的东西。

 

外卖很快就被取了回来，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仍旧是沉默。苏万总觉得有点浑身不自在，便格外的想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种感觉。他想起几个小时之前瞎子说的让他相信自己，然后你有良缘四个字又开始在耳边唱歌。于是没人相信的东西又成了打破此时气氛最好的玩笑话，苏万放下了筷子，便乐呵呵的开了口。

 

“师父，那你算不算我的良缘啊？”说实话苏万现在是真的没什么特别想吃东西的心情，于是麻辣烫剩了半碗也没有再继续吃的打算。瞎子听他这么问，抬头看了他一眼之后也放下了筷子，自己站起身去倒了两杯水回来放在桌面上，自己喝了一口之后，才若有所思的给他回答：“你觉得是，那就是，就算你觉得错了也没什么的。咱俩毕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也不能害你。”

 

瞎子说完之后又开始慢慢的喝水，好像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苏万看着他喝，忽然也觉得喉咙里干渴难耐，于是一样端起杯子喝了起来。一时间满屋子只剩下麻辣烫刺激的味道跟喝水的声音，然后杯子落回桌面上的时候有人好像用了很大力气，当的一声清脆悦耳。苏万抬起杯子看了一下底儿，确认没有摔坏之后，才大大方方的开了口。

 

“那你就是，我相信你。”小男孩说话的时候仿佛指点万里江山一般斩钉截铁，手轻轻挥了一下大概还是在驱散刚才那一点点的痒，如今应该不剩许多，所以合掌握拳轻轻碰再桌面上发出声响之后塑料碗里的汤与面轻轻晃动一下，波纹荡起惊涛骇浪。瞎子伸手去稳住了碗，于是上万里波涛至此歇，风平浪静之中，成年人终于是又开了口：“你这是骗自己呢？你光说没用，你得真的相信我。各退一步，我也跟你交代个实底儿，现在这个情况，我不可能害你，坑你都不如直接坑我自己。”

 

苏万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他说的话，然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心说我知道你不能把我咋样，但是我就是不相信你啊，我有什么办法？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到还是一派轻松，刚才一番豪言壮志弄出天大动静来的人仿佛又不是他了。苏万只是把碗一推，就说吃饱了，然后问了浴室怎么用之后，就自顾自的回屋拿东西，准备洗澡去了。

 

瞎子在水声哗啦哗啦响起的时候，还是坐在哪里看着桌上杯盘狼藉抽烟。一根烟点燃的时候他也懒得收拾，干脆就放在哪里等到明天起来一起扔出去，苏万刚才的表现让他觉得有点好玩，其实他知道这小子能把自己骗的明明白白的，该说不说这也算是个本事。但是这种本事没啥用，不仅没啥用，他也不想让苏万骗自己。且先不说意义不意义的，瞎子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明白意义这东西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对于他来说，这种连自己都骗的举动，就只是单纯的不好。天知道被骗的那个自己什么时候能明白过来，万一十万火急关头，苏万忽然明白过味来了，他可没工夫顶着人命去重建信任。

 

于是一根烟接一根烟点燃，苏万走出来的时候小半包烟已经魂归千里万里外卷烟厂之中。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就看着客厅里一小块地方如同仙境一样烟雾缭绕。脚步停顿一瞬间想说你少抽点烟，却终究还是没开口，毕竟此刻他自觉还不算熟悉，便不想交浅言深。只说了句先回屋了，就咔哒一声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说话的功夫瞎子回神，然后听着一声响动就摇着头掐掉了手上那根刚点上的烟。然后也不去管桌上一片狼藉，自己进了浴室也准备洗澡。

 

浴室里水汽缭绕，镜子里已经看不见自己的脸。花洒打开的时候出来都是热水，瞎子站进去之后舒服的长叹了一声。他是喜欢热水的，便忍不住就要去想，想如果冬天的时候这小子还在多好，两个人总有一个不用等老旧热水器里流出来的水变热。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就把瞎子给吓到了，他先是一愣然后才笑了起来。确定只有自己一个人之后干脆就连笑都懒得笑了，只是热水滑过身体的时候忍不住摇头，心说这消停日子还真是过不得，刚安生了几天，都开始想起以后这种抓不着边的东西了，八成是让苏万这几天情绪带的，自己也有点疯了。他就这么有几分自嘲的想着，然后用很快的速度洗澡，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客厅空荡荡的，紧闭的客房房门都跟以前一样，还是那么个孤零零的日子，还是那么个冷锅冷灶的家，也就是桌子上两个外卖盒子算是有点人气，不过也没从来没有人规定一个人不许吃两份麻辣烫。

 

所以瞎子没有没有继续在客厅徘徊，他只是关上了灯就也回了房间，屋子里的灯也是关着的，他躺在床上觉得现在睡觉还是太早，于是干脆从柜子里抽出一本小说看。一柜子的书还都是国外带回来的，决定走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多了个硕大行李箱，却也没有衣食住行用的东西，只有一堆当年女同学送的各种各样的书，有些夹了花有些撒了香水，只是时至今日几十年过去，花枯了香水散了，就剩下一行一行外国字，好像还是当年漂亮姑娘英俊小伙们在草坪上或者教室中高谈阔论的那样。

 

不过到底还是没人跟他谈天说地，一个人看书也到底还是没意思。于是他在十点四十分把书合上，离开床放回去的路上将不知道那一本里姑娘手制的书签夹的时候无意识的抬头，去看见窗外院子里隐隐约约有一点点橘黄色的火光，好像是烟头。他猜是苏万在那里，除了苏万那里也不会有别人。

 

大概是小说唤醒了他曾经热闹的记忆，往日习以为常的安静忽然变得让人分外无法忍受。于是瞎子将书放回去之后就走了出去，推开两扇门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果然不出所料。葡萄藤下苏万坐在哪里，手里的烟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燃烧，他只是抬头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可能是星星，也可能是等待外星人到来。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瞎子慢慢的走过去，忽然发生吓得苏万手上的烟顿时就掉了下来。裤子上全是烟灰，他倒是笑了出来，也不回答瞎子的问题，就只是一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