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类进化的时候他们在思考什么

预警：放飞狗血贵乱

06.芳草碧连天

 

杨好弯腰去探他鼻息，然后在确认人死透了之后一把就扔下刀，大骂了一句之后终于转头，看着赵老板手下的人缓缓的开口：“他带人伤我兄弟，现在他死了，你们回去吧，这账我不要了。”

 

他这句话在大雨里变得含混不清，自己的伙计有人甚至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来势汹汹的人就又这么走了，杨好站在哪里的时候有些沮丧，淋着雨也不肯上车。有人过来拍他肩膀，先是笑，然后叹气，他说东家，你人性好。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杨好了，杨好还是嗯了一声，然后继续懊恼。他有点恨自己总是热血上头，刚才有叫他东家的人受伤了，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本来好好的一次收账被他闹的如今血本无归，大笔银子成了死账不说，更是各个都带了一身的上。

 

“东家，回了！”有人招呼他，杨好还是有点不太高兴，他回头迎着说话的方向大喊，雨太大了，大到他都看不清说话的人是谁。

 

他说还回什么啊，钱没要回来，这月工资我开不出来了！

 

杨好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小孩子任性的意思，然后就有人顿时大笑了起来。有人劝他，说开不出来开不出来，你把我们当人看，我们肯定跟你吃糠咽菜。还有人闹他，说开不出来吃不上饭了，东家，你得包吃住。

 

热热闹闹的声音终于把杨好逗笑了，他笑着笑着就摇头，然后快步走上了车之后眼眶有点湿。以前只有黎簇和苏万会这么跟他闹着玩，会这么跟他嘻嘻哈哈的没更正经。该说不说，这一刻他多少有点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于是小东家第一次作威作福，他强行霸占了一辆车就独自离开了，剩下的人紧紧巴巴的回去，也没有人问他一句要去干什么。

 

霍秀秀被人从梦里叫醒，老管家看着她的时候想了一下，然后才有一点困难的开口。他说杨少爷来了，现在站在门口，我们不知道该不该让他进来。霍秀秀听他这么说就急了，一边连忙胡乱往身上套衣服，一边说快点让他进来呀，外面下大雨呢，再给弄感冒了。

 

然后杨好就这样带着一身血水雨水从外面走了进来，弄湿了客厅里一半的地毯。霍秀秀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看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就要捂着嘴尖叫，然后大喊着说快找人来给看看啊，等什么呢？

 

杨好被霍秀秀按到沙发上坐下，柔软的手已经沾上了血，伙计们过来给他处理伤口，杨好就这样盯着霍秀秀看，这忽然就让他想起了自己早就记不住的妈妈。虽然他早就记不住妈妈的脸了，但是他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跟小朋友打架之后妈妈也是这样帮自己处理伤口的，一边处理伤口还要一边骂他。

 

“杨子，你是不是脑子里有水啊？”霍秀秀看他伤口处理好了，担心终于是放下之后才后知后觉的生气，手指在他脑袋上戳了一下就开始愤愤然然的开口。杨好听着她骂自己，忽然就笑了。霍秀秀更生气了一点，她站在哪里插着腰，也不顾自己手上都是血染得衣服上脏兮兮的，就继续开口说话。

 

她说你找死啊？这么大雨你在家里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出去跟人拼命？真是的，我也不想管你了，你就这么作啊，你就接着作，到时候要是感染了别哭！你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你缺什么你没有我还没有吗？你直接来找我不行吗？

 

“杨好，你别装死，说话啊！”手指又戳到脑袋上，霍秀秀仍旧气哄哄的看着他。杨好被她推得歪了歪脑袋，脑子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半天不肯转头，也不说话。霍秀秀活生生被他气个半死，站在那儿骂都骂不动了，只能瞪着他。

 

霍秀秀只觉得自己要把杨好后脑给看出来个窟窿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面前的年轻人忽然转了头，脸上却全都是眼泪。

 

“怎么还哭了？疼了？”霍秀秀看见他这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了，两只手上还沾着血就去给他擦眼泪，然而眼泪好像擦不干一样就一直往下流。霍秀秀见他哭成这样，是真的害怕了，也不管手干不干净就要去看伤口，嘴里还哄着，说你别怕，姐看看，姐看完就好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眼泪，霍道夫垮台的时候杨好是被人压到老宅子里的，几十号人明晃晃的就在那里那也没哭。再往后一点两个人谈以后的时候杨好说那还有什么以后了，早就没有了的时候声音发虚，却也始终都没有眼泪落下。霍秀秀看着他如今的眼泪就忍不住心疼，心说这得是多疼啊，疼的这么个大小伙子哭成这样。

 

然而杨好却只是一把把她的手按住了，他知道伤口疼，然而那种疼是能忍的。现在他心里空落落的疼，疼的让人发虚。于是他就这样看着霍秀秀，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声音开了口。

 

他说姐，我想家了。

 

这句话说完，霍秀秀当场就愣在了原地。然后她也顾不得别的了，一把就抱住了杨好。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吃不胖，不管吃了多少都好像只顾着长个子一样都是孤零零一条。肩膀硌的霍秀秀柔软的肩膀生疼，她就这样紧紧的抱着杨好，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小声的开口。

 

“怎么了，怎么还突然想家了？”柔软的声音从耳边落下，杨好抓着她的胳膊忽然就哭的更加厉害。霍秀秀一点点的顺着他的后辈，告诉他别怕，说姐在这儿呢，委屈了你就说，委屈谁也委屈不到你。

 

可是杨好不委屈，他就只是含着眼泪开口，他说姐，我想家，我有点想我妈。

 

两个人的眼眶都红了，霍秀秀轻轻叹了一口气，心说这些孩子哪儿还有家呢？不过她是绝对不会对杨好这么说的，她只是伸出手脏兮兮的去揉了揉杨好的头发，比她还高的男孩子在她怀里哭的如同一个小孩，霍秀秀轻轻的开口，她说不怕，不怕了，姐在这儿呢，这儿不就是你家吗？

 

黎簇站在午夜的街头，他撑着一把伞不知道要去哪里。手机铃声响个不停，他也不接，就这么慢慢悠悠的往前走着。小沧浪交代给他的事儿办妥了，按理说现在他应该在家里，躺着或者坐着，反正不应该在这场雨里。

 

雨越下越大，这是黎簇回北京之后第一场雨，他也忘了他走的时候赶没赶上下雨，时间过得久了，记不清了。

 

他就这样一路走着，走着走着就到了原来的老房子楼下。他家所在的那个单元大多数人家都已经关了灯，他家也不例外。站在楼下网上看的时候什么也看不清，模模糊糊一片都化在了这场雨里。口袋里的电话又响了，黎簇不耐烦的掏出来接了起来，刚喂了一声，对面就已经开了口。

 

吴邪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哑，他说黎簇，不然你来杭州吧，这边气候好点，北京冬天太冷了，你腿受不了。

 

黎簇听着就笑了，然后他对着听筒说了一句滚就挂断了电话。他还是想让家里的灯亮起来，然而他好像做不到。这么长时间以来黎簇走过了黄河两岸，到处都去过了，衣服都换了无数套。最开始从北京带出去的行李早就丢了，丢的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于是钥匙也一块丢了，他可能再也打不开这扇门了。

 

故地重游之后仍旧要一个人回家，黎簇举着雨伞在深夜的街头打车。然而并没有司机停下，毕竟他现在瘦的不像话，又举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看起来过分的像都市传说里出没在雨夜的变态杀人魔。黎簇只能一边打车一边往家的方向走，走到一半的时候终于有好心的司机停下，他说小伙子，你去哪儿啊？

 

黎簇报了个地址，司机师傅想了想最后还是让他上车。车里暖和和的，黎簇靠在椅背上听着师傅聊天，他说这雨太大了，我不顺路，我带你走一段，到了能打着车的地方我在放你下去。

 

到了热闹的地方，吴邪的电话没有再打来，黎簇在午夜的大雨里也看着捏在手里的电话，跟师傅道谢之后下车离开。等了半天终于还是放弃，他将电话揣回口袋里之后就撑开雨伞转身离去。离开的时候他再度回头，师傅隔着车窗跟他招手。黎簇也跟他招了招手，又道了句谢谢之后忽然暴怒，手紧紧的抓着雨伞就咬牙开口。

 

他说狗日的吴邪，如果你再打过来的话，我就跟你走了。

 

苏万站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抽烟，雨没有下到这里，于是晚上月明星稀。一起出来的人在包厢里打扑克，有人过来招呼苏万，说小苏来啊，打扑克。苏万摇了摇头，举起自己手里的烟示意，他说等会儿，等我把烟抽完。

 

烟抽完了一根还有一根，苏万蹉跎了半包烟之后只觉得整个人有点发飘，也不知道是抽猛了还是抽多了。总之他就靠在了铁皮上，火车咣当咣当的，信号时有时无，他就在这时候掏出了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他跟黎簇说，说回来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