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类进化的时候他们在思考什么

预警：放飞狗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快要进剧情了

06.

 

院子里的人听到这句话都沉默了，一期就在这片沉默中转身就要关上房门。然而刀比他的动作更快，锋利的刃划过他的头发，一期凭借着本能躲过之后便回头看去。院子里此时已经是群情激愤，不少人已经抽出了手中的刀对他怒目而视。

 

“这算什么！”

 

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大喊，一期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这算什么，但是他很清楚的明白，这是他不能做的事情。人声鼎沸一阵赛过一阵，一期手中的刀还没有出鞘，除了那一刀以为也没有人再来攻击他。有人转身离去，有人放声大哭，月色中一期就那样看着他们，作为人的思维让他并不是很懂刀剑们此刻过去起伏的情绪。

 

三日月在这个时候也走了出来，他在屋子里就听到了外面的大声嘈杂。于是他此时站在一期的旁边，想要拔出刀剑的时候却被一期按住了手。还是人类的男人皱着眉头，小幅度的摇了摇头。他还是没有很好的搞清状况，但是七百二十年为人，他骨头里的杀气已经被磨灭了不少，能不见血的事情，一期并不想见血。

 

第一个失控的人终于还是经不起这样失望的打击，一振刀剑拿起手中的刀剑直直的冲向了一期。三日月在这个时候拨开了一期的手，他手中的刀顷刻出鞘刺入对面的身体，鲜血喷涌到了脸上的人一期还是在怔怔的发呆。

 

他没有想过刀剑的生命会是这样的，同样软热的肉体可以这样毫不留情的将锋刃刺入同样软热的肉体。当他听到那场战争的时候，他只觉得是在为了正义而战，关于三日月所讲的他的往昔，唯一让他惊叹的也不过是那一份太过漫长无边的生命。

 

一期在现世中出生，长大，杀伐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太久远太久远的事情了，遥远到只剩下身体的反应还在提醒着他那是他曾经经历过的血与烽烟。有了第一个失控的人，第二个人更加容易的就失控了起来。院子里的人群中顷刻间已是群情激愤，没有人理会睁着眼睛躺在地上的同伴，闪着白光的刀乱七八糟的涌了过来。一期在这个时候还是没有拔刀，他只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一次又一次的躲避，身上已经有了无数划痕。

 

“一期，拔刀！”

 

三日月将没入别人身体里的刀刃抽出，甩掉上面的血之后急促又平淡的对着一期开了口。一期还在思考，他不知道他应不应该这样做。融入人类生活太久了，他脑子里在这一刻充满了很多很多的恐惧，对于自己危险的恐惧，对于生命的恐惧。

 

然而没有人给他时间继续思考，刀刃凑过来的时候一期慌了神。他还没有准备好应对，手按在刀鞘上的时候他仍旧在想要不要将刀拔出来。三日月这个时候在他的身边看到了这一切，于是他露出半个臂膀给他一个拥抱，轻轻转身之后发出一声小小的闷哼。

 

背上是很长很长被利刃划破的口子，然而这种程度的伤对于刀剑来说并不能算是严重的程度。于是三日月敏捷的松开了拥抱一期的手臂，将背后的伤口完整的展示给他，紧接着手中的刀刃已经带起一簇血花。

 

“一期，如果你不拔刀的话，你会死。”

 

三日月甩掉刀刃上的血之后这样平静的开了口，能看出来他的动作会隐隐牵动背后的伤口，以至于说话的时候有一点点吸气的声音。一期在这个时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前来找他，让他做不应该的做的事情，然后又这样对他。

 

毕竟他这一世只是个普通人，不是一把刀，无法理解刀剑的本性。

 

不过来自于人类自我保护的本能让一期还是将刀出鞘，七百二十年后的本体刀仍旧锋利如初。一期随便的挥了一下，这是他以前没有用过的武器。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走到现在的人生里唯一的攻击与伤害也不过是上学时候热血上涌打过的架。然而身体里的记忆还没有被彻底磨灭，他凭着本能将锋利长刃刺入他人身体之中，鲜血喷出盖了他满头满脸。

 

有人开始恐惧了，曾经大阪城中刀剑看见一期出鞘的时候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日子。那时候的一期一振锋利的无可比拟，从来不会过多思索关于性命的东西。而如今思考起什么都已经为时过晚，于是他们只能大喊着继续一拥而上。

 

一期与三日月背对着紧紧靠在一起，他们两个默契的斩杀了冲上前来的敌人。有人奔跑着离开，他们两个没有去追，于是院子里很快只剩下一些没了呼吸的肉体。一期将刀从最后的胸膛中抽出，下意识的熟练甩掉刀上鲜血，入鞘。

 

“我们应该怎么做？”

 

然后他在做完熟练的动作之后怔怔的发问，亲手结束了鲜活生命的恐惧已经消失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雀跃。三日月宗近站在一边看着他，看了很久之后在心中默默的摇了摇头。刀就是刀，不管在红尘中走了多久，他们都是从炉火中走出的生命，永远永远不会产生人类那样对与自己有着同样肉身的人物伤其类的感情。

 

于是他没有回答，他知道一期知道应该怎么做。

 

一期看着他的沉默，也叹了口气。在刚才鲜血溅到脸上的时候他脑子里如同走马灯一样闪过了许许多多的回忆，都战场上的尘嚣弥漫。在这一刻他想他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的一期了，应该是作为刀的一期一振才对。

 

三日月看着他在哪里沉默的站着，过了很久之后一期在又开始有了动作。他慢慢的走到所有地上还温暖的身体旁边，将地上的刀捡起来刺入他们的胸膛。每一个动作结束之后都有一点萤火亮起，然后寄托着思念与祝福的肉体凭空消失。到了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天空已经是漫天流萤，如同盛夏烟火。

 

每一振被自己的本体刀刺入胸膛的刀剑都有转生为人的机会，萤火替他们照亮最后一段作为刀剑的旅程，萤火熄灭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到了人间。

 

“您是打算送他们去当人吗？”

 

疲惫的三日月坐到了廊下，他看着一期在点点斑斓光亮之中转身，院子里干干净净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他的小丈夫就在这样的背景中一步一步坚定又缓慢的向他走来，于是三日月忍不住发问，他不知道为什么一期现在这么迷恋人世间。

 

一期在他的面前停住了脚步，沾满血的白手套被摘下扔在一边。最开始的萤火已经在开始消失，漫天流萤漂亮又短暂的退去，最终他们回到了昏暗的夜晚之中，只有万古一轮明月与更换过了无数次的灯在继续坚持着照明的任务。

 

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一期沉默着一言不发，也不做任何的动作。他还在思考，他不知道人间有多好，往前许多次人生的记忆一点都不剩，而这一世贫穷又年轻的他无法用任何的语言赞美这个世界。不过他还是觉得他们应该去当人，当人比当刀好太多了，虽然他说不出好在那里，但就是好上太多太多了。

 

这时候起风了，空气中铁锈一般的血腥味散在风里变得没有那么浓重了。三日月微微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期一振，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他忽然觉得他的小丈夫回来了，不是作为人那样懵懂无知的误打误撞的回来，而是关白大人御太刀，曾经的天下一振就这样默不作声的回来了。

 

“您受伤了，应该去处理一下。”

 

一期在沉默很久之后终于笑了出来，他记得自己刚才斩杀了十六个人，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没有什么痛苦。而每一点萤火消散之后都有一份记忆回到了脑子里，现在他已经彻彻底底的想起了从前的自己，于是他露出从前的笑容，对三日月说从前的话。

 

三日月面对他的提议欣然同意，于是他们两个拿上刀走回了室内。一期一振熟练的找到房间中的药物与绷带，一点点的帮他处理背上骇人的伤口。最后裹上背带的时候系在了身体前面，于是一期一振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从背后拥抱三日月宗近。

 

“您是谁？”

 

三日月在漂亮的蝴蝶结系好的一瞬间微微笑着发问，过于进的距离让他能听到一期一振胸膛里心跳的声音。一期一振听到他这么问，动作停滞了一瞬间，然后紧贴着的身体传来一阵同样轻的笑意。

 

“我不知道，三日月殿下。”

 

一期一振不再称呼他为我的明月，叫着旧年的称呼诚实的回答这样一个过于艰难的问题。他知道他是一期一振，锋利无匹的一期一振。但是同时他又觉得自己还是一期，面对生死有些软弱犹豫的人类一期。

 

三日月听到他的回答也开始跟着胸膛的起伏笑了起来，他知道一期一振回来了，可是他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快乐。七百二十年静候佳音，他迫切希望一期一振作为人的生命里鲜花盛开，能弥补他作为刀得到的过分苦涩漫长生命。而同时，他有希望一期的人生颠沛流离，孤苦无依，毕竟一个人的等候太难了，他希望一期一振能早早的的放弃人类身份，回到他梦中的城池。

 

作为神明有这样的心思应该忏悔，然而三日月宗近无比坦荡。他从来就不是什么神明，神明应该悲悯，而他作为刀，早在走到人间的时候就已经忘掉了悲悯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没有什么是不能斩断的，既是看起来像高高在上的神，那也不过是斩断了一些无谓的凡尘俗念而已。

 

“你是谁？”

 

三日月宗近不折不挠的继续发问，他知道今晚应该是做出决定的时候了。虽然他不知道一期一振作为人类的人生应该怎么结束，但是刀剑更加敏锐的思维让他直觉今晚或许就是一个结束的时候了。

 

一期一振在他身后轻轻摇头，刚才被割断的碎发随着动作掉在了裸露的肩膀之上。一期一振在三日月缠着绷带的肩膀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然后刀剑的本能让他在见血之后更加兴奋，于是他轻轻的咬了肩膀一口，不疼，只是有一点点的痒。

 

啃咬最后变成亲吻，他缠绵的就像大阪城中旧时风月旖旎。还是同样的城池，同样的月亮与同样的人，但是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一期一振过了很久才结束了这个亲吻，然后他伸手替三日月拉上衣服，仍旧从身后维持着一个拥抱的姿势替他系好衣服上的带子。三日月还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不过他现在也并不是很着急，这不是能着急的事情。于是他将自己安放在一期一振的拥抱之中，时隔很多很多的四季轮转，感受曾经的一些东西。

 

没有人不怀念，不管是温柔风情还是意气风发，没有人不怀念。

 

“我是谁，对您来说很重要吗？”

 

一期一振在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之后终于小声发问，他说话的时候嘴唇贴在了三日月耳边。短而柔软的头发拂过他的脸，痒痒的让人想要发笑。不过他现在笑不出来，他正在做一个很艰难的抉择。

 

脑子里的声音告诉他，到了他为自己的任性做一个结束的时候了。是继续作为人还是重新作为刀都将在这一刻得到最后的结论。一期一振开始犹豫，曾经作为刀的时候他是坚硬的，所以他从来不会犹豫。而如今红尘纷乱里走过一趟，坚硬的变成柔软的，他开始眷恋并不容易的生活与简单的快乐，同时他也在思念，开始思念大阪城金色的梦境。

 

三日月听了他的问题，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一期一振是人还是刀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但是他再也无法看着一期一振在自己的面前迎来死亡。那样的体验，一次就够了。

 

“我只是您的一期，不管我是人还是刀，现在和以后，我都只是您的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