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三日]红鬃烈马·11

预警:放飞狗血

少年一期之成长的烦恼与他的刃生导师三日月

一不留神就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11.

 

两匹马几乎不分前后的越过鸟居,三日月骑在马上回头,刚刚曾经奔跑过的地方已经消失在了身后。

 

载着一期一振的那匹马率先进了院子里,藤四郎们一声一声的欢呼冲过高耸城墙传进三日月的耳朵里,他这才从凝视中收回神志,骑马走入城中。简单潦草的包扎已经有了散开的迹象,他胳膊上的绷带里渗出一点点血来。

 

小孩子们将他热烈的包围起来,七嘴八舌的道了谢之后他们便将一期一振送入了自己的房间,三日月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偏了偏头,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期一振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很久了。

 

屋子里空无一人,他知道他在烈日下所发的疯已经被三日月用最简单的方式化解。而他对于那一切的印象都不太深了,直接的六百年后今朝梨花漫天,三日月转身回首的脚印一步一步踩在重重落英之上。然而在一思考却只是头痛,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记不清自己当时是那样的渴望死亡,是那样的义无反顾,只记得刀落下时候的疼。

 

三日月宗近在他思考的时候走进了屋子,款款的坐在他的身边,一言不发的为自己泡了一杯茶之后便长久的凝视仍旧在装睡的人,看到仍旧塌上的一期一振忍不住睁开眼睛,在终于笑了出来,将手中的茶递了过去。

 

一期一振坐起来之后才将茶汤捧入手中,然后拥着杯子在尚且寒冷的春夜里慢慢的喝着这杯茶。干渴的嗓子得到了拯救,他喝了几口之后就将杯子放回了地上,然后将脸上的表情调整到一个足够严肃的样子才缓缓开口,

 

“三日月殿下,给您添麻烦了。”

 

他说话的时候仍旧是温温柔柔一把好嗓子,事不关己又足够诚恳。三日月宗近听完之后却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站起来将昏昏沉沉室内中的灯点亮。忽如其来的光明让一期一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还是在头痛。

 

“您知道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三日月宗近拨亮了灯光之后重新坐了回来,轻轻巧巧的开口。一期一振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茫茫然的抬头顶着那一盏灯,茶被他重新端了起来,也没有喝,只是如同出神一般死死的顶着灯火。三日月也不着急,他并不是那么想要逼一期一振在今天就解开他几百年的心结,但是他觉得这场谈话总是要开始的,与其由别人来,不如由自己来。

 

“我不知道,您呢?”

 

一期一振过了很久才回答他的问题,他说话的声音太轻了,以至于茶杯被放回原处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震耳。三日月听了他的回答,同样沉默了许久。一间屋子里两个人各怀心事,谁都知道这将是一场认真的谈话,但是谁都不想再将这场谈话推往更真诚的地方。

 

毕竟他们都是刀,生来就带刃,生来便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长久的沉默之后三日月宗近无声的摇了摇头,然后微小的动作带来一点点的风声打破室内凝重的沉静。就如同小石头坠入神坛,带起水面一圈涟漪,等到涟漪消散了,三日月才轻轻的笑了起来,用同样轻的声音开口,

 

“我也不知道,但是听说死亡之后便是无边的黑暗。”

 

没有刀不去恐惧黑暗,他们从炉火中诞生后便一生轰轰烈烈的生活在红尘人间。可是一期一振却突然笑了起来,他顶着头痛想起了白日里他最后说过的东西,他想起了自己白天带着眼泪缓步走向死亡的样子,每一步踩出去的时候回忆里都是让人头痛欲裂的恐惧。

 

然而无边黑暗又有何不好?一期一振想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再恐惧死亡了,他在火气的时候恐惧死亡,想只要再活一天也好,只要再见一次太阳作为刀剑的一声便了无遗憾。而在那一天之后的六百年里的每一天他都在恐惧生命,如此不知终了的生命,活着的每一天都能想起曾经,于是每一天都了苦难。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痛苦让您能毫不畏惧永远的黑暗,但是对于一把刀剑来说,您所经历的东西,都已经在您走出锻刀炉的时候注定了,这是您的宿命。”

 

三日月见他无言的笑着,终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又将声音放得更小了一些。一期一振兀自在出神,没有听见他这一番喃喃自语一般的话,更没有听见他所说的宿命。只是又笑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怀揣着对死亡的祈求自言自语。

 

“北政所夫人曾说过,人有来生。如果我有来生的话,我还是想做个人。”

 

昔年北政所夫人经常与刀剑长谈,一期一振尊敬她,却甚少愿意听她慢慢的讲世间种种。少数几次坐下来好好的听,都是陪伴着三日月,于是他只听到了那句话说人有来生,之前之后都走神去看三日月长发上垂下的发饰被风微微吹起,没有听到余下的话。

 

但是三日月宗近好好的听完了,他知道北政所夫人所说的全部。那个聪慧的女人说,人活一世,今生应该潜心向善,毕竟人有来生,悲悲喜喜都早晚是个因果轮回。

 

于是三日月有那么一点想要叹气,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表达出自己的哀愁。因为现在眼前一期一振的样子是他没有看见过的,年轻英俊的面庞里中始终萦绕着淡淡苦困,曾经没有将任何人放在其中的里如今仍旧是空空荡荡,只是失去了这双眼睛应该拥有的太阳光辉,以及睥睨天下。

 

“是啊,当个人很好,当人一生太短了,做了什么最后回头去看都是不过如此。”

 

脸上的笑容带着勉强,但是说话的声音里还是笑着的。一期一振听见他这么说,低下了头,抽动肩膀笑出了一个格外的欣喜,手指在被子上来来回回的描绘着上面纹理,知道面前一方小小的图案都被牢牢的记在了心里他也没有抬头,只是仍旧笑着,一字一句的说起压在心中太久的事情。

 

“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是与那场大火无关。养伤的时候有人对我说过,他说一期,你的伤好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一期一振说到这里骤然抬起了头,眼睛里明明亮亮光芒在这一秒重新回来然后又很快的逃离。他将双手举到了半空,然后仰头去看摘掉了手套之后带着永恒伤疤的双手,用仿佛遮挡室内过去明亮光源的动作来遮挡自己的眼神。

 

“我当时还能如何?我只能强行让自己忘掉一些事情,但是我舍不得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我将大阪城留在了身上。本以为再度与您相逢的时候我只要装作将什么都忘掉的样子就好,但是这不行,我爱您。”

 

他说话的时候每一个字都被格外平淡的吐出,眼泪与情绪仿佛都在酒后被随着醉意一起被抛弃了。一期一振现在很清醒,他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清醒过,而他在清醒的时候一贯都是这样,平平淡淡,仿佛真的已经在时光里淡忘了一切。

 

“您没必要强迫自己将所有东西都放在心里。”

 

三日月终于还是叹气,面前的一期此刻仿佛油盐不进。他有心在动手让他陷入沉睡,但是同样的他也明白,有些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是避无可避的,那么今晚不冷,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谈谈也没有什么不可。

 

“是啊,所以我选择将最初的一颗心交给您,但是因为那是最初的我,所以我无法忍受自己的双手已经无法保护任何人。”

 

笑声一次一次的打断了话,一期一振中断了几次笑过之后才慢慢将想要说的东西表达出来。然后他将手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冰冰凉凉的手指带着最炙热的伤疤温暖他的身体,于是他才能顶着头痛继续开口,

 

“我什么都没有了,劳您费心了。”

 

哀切的感谢里带着明显送客的意思,三日月宗近听懂了,但是他不想听懂。于是他用毫无感知的样子将一期一振的肩膀强行搬了过来,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然后连指尖都格外漂亮的人强行将一期一振的手放在了他自己的胸膛上,认认真真的看着他。

 

“您感受到了吗?您的心在跳。”

 

一期一振没有搞懂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却是被自己心跳的声音惊了一下。三日月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没有继续开口,只剩下一期一振的手被他按在心口感受着规律的跳动。一期一振听了很久,然后忽然慌慌忙忙的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按在三日月的心口处感受着。两个人的心跳有一点点他也说不明白的微弱诧异,但是他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隔着层层叠叠衣物感受到了两个人的心都在缓慢而又坚定的跳动着。

 

“您从来都不是一无所有,曾今您有人间最华美的城,如今的您,有一颗还在跳动着的心。”

 

三日月缓缓的开口,说话的时候胸腔微弱的起起伏伏都被一期一振的手毫无保留的感受到了。然而他只是沉迷于起起伏伏中,对于周遭一切的声音都充耳不闻。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终于如同大梦初醒一般落下一滴眼泪。

 

没有再多的眼泪了,只有一滴。一期一振在那一滴眼泪滑落进衣服里之后才重新抬头,看着三日月的眼睛勉强的笑了一下,

 

“失礼了。”

 

他说完这句话,才将手从三日月的心口拿了回来,然后继续怔怔的坐在那里,不请他离开,也没有请他留下。三日月宗近见他这幅样子也笑了起来,然后一边摇着头一边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着,如同安抚那样。他知道一期一振在想什么,因为那是他也在一直思考的问题。

 

这样漫长的生命或许算不上生命,但是在他们这样算不上生命的躯体里心脏仍旧在稳定的跳着,就是这样一颗心,让他们从刀变成了人,让他们一头扎入欢喜苦楚。

 

“您曾经保护了花,那与您曾经保护过的东西都不一样。一期,你以前所有的保护,都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自己足够锋利,可以轻而易举的保护身边所有一切的人与物。”

 

一期一振下意识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声音里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三日月宗近这时候才终于笑了起来,然后手指在他的心口轻轻点了几下,然后自顾自的站起了身。一期一振不由自主的抬头去看他,月光从窗口撒了进来,然后融进了室内过度的光明之中。

 

“您对周围一切人的保护,都是在炫耀您的锋利。但是那朵花不一样,那是您的温柔。”

 

三日月宗近说话的时候看见了一期一振的肩膀抖了一下,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三日月没有给他这个时间,只是低头看向了他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句的继续开口,

 

“一期,你说你爱我,我知道你说的是真心的。但是如今你有了人类的心,那么就应该明白人类的爱情。你问过我对我来说爱情是什么,当时我给过你一些答案,但是今天我回去思考了很久,终于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你这个问题。”

 

一期一振听见他的话,也不自觉的抬起头仰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似乎亘古以来就是这样的,无悲无喜,皎洁明亮。一期一振想这双眼睛中的新月曾经无数次在夜晚给过他光明,而如今这样的眼睛终于要与他谈起爱情。这让他有些恐惧,但是三日月宗近的眼睛里是格外坚定的,终于是让他无处可逃,亦无话可说,只能在这样一个对他来说有些窘迫的夜晚听困扰了他六百余年的回答。

 

“爱情是保护,但是应该是来源于温柔与跳动的心脏,而不是你对自己锋利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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