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三日]红鬃烈马·3

预警:放飞狗血

不会很早表白,红鬃烈马嘛,中心思想:等,熬,修成正果


03.

 

许久没有重新端起杯子,于是酒重新划过喉咙的时候一期一振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对于他来说此时是他少见的可以软弱的时候,这一刻没有人在关注他,不管是大阪城的骄傲还是来自吉光的荣耀都可以被暂时抛弃,只要哭就够了,哭完了再说哭完的事情。

 

生命对于刀剑来说太长了,于是偶尔的就会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

 

无所谓死亡的生命算不算生命?无所谓分离的感情算不算感情?一期一振不知道,人间没有任何一本书教人如何当人,所以对于千千万万尘世众生来说生来可得的东西需要刀剑去用太漫长的时间领悟。而他所受的教育也不甚完整,他在大阪城中学会了年少轻狂,而更多其他的东西他还没来得及学,就已经在一场大火里付之一炬。

 

三日月没有离开,他坐在廊下听着屋子里的失声痛哭。一期一振所忧愁烦恼的事情他不懂,平静岁月里生长出来的神性让他能坦然的面对一切东西。于是他不知道怎么劝,更不知道要不要去劝。

 

所以他就隔着一堵墙陪着他,陪他的小丈夫在酒后大哭。

 

一期一振用了许久才宣泄出自己内心中所有的苦涩,然后他慢慢的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找到一条柔软又美丽的毛巾,一点点细致的擦干脸上所有的泪痕。眼睛里仍旧有些红,于是他暂时不打算离开安全的房间,只是带着一些摇摇晃晃的酒意将刀架上好好摆放着的刀拿了起来,站在黑暗中动作干脆利落的出鞘。

 

三日月隔着薄薄的墙听见屋子里传来刀锋嘶鸣的声音,期间偶尔伴随着一期一振似是挣扎一般的大喊。理智告诉他应该去看看,一个醉鬼在没有任何光源的屋子里独自玩刀怎么想都是不安全的,但是少见的那一点点人类的感情又告诉他不应该去打扰。一期一振用了太久的时间粉饰太平,如今这一夜三日月宗近觉得他想要找回一些东西,然而不管是想要找回什么,都不是他应该插手的事情。

 

于是他继续坐在廊下,听着屋子里刀刃破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然后在外面自有打算。

 

一期一振的脚步与呼吸在付丧神极好的耳力之下能听出来已经乱了,气喘吁吁的声音向来是伴随着酒后无力的汗顺着鬓角流下,但是屋子里挥刀的声音仍旧继续,一期一振在这样混沌着凭借着本能挥了无数次刀之后终于放出一声绝望的叫喊。

 

这声音太过绝望,绝望的让三日月宗近回想起那场没有亲历的大火。他想一期一振在火熊熊燃烧的时候有没有过这般的绝望,在面对着因为烈焰而坍塌的屋顶的时候有没有这么从内心中往外发出悲鸣。

 

三日月宗近坐在门外想了很多,然后他觉得自己仍旧爱着一期一振,说不好是大阪城中那个还是眼前的这个,总之是还是在爱着,因为他无法坐在那里听一期一振用这样的悲哀来深切的哭泣。

 

神明无喜无忧,笑着怜悯着看着凡尘俗世。三日月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辜负了曾经的名字,五阿弥切应斩红尘牵挂,羁绊,欢喜,苦痛,但是作为一把刀,他忽然觉得自己能斩的也不过是有形之物,此间种种烦恼祝愿无形,而正是这些无形的东西支撑着他的漫长生命。斩断一切的付丧神无法用漫长生命常含悲悯的凝视时间,因为他们本即是人类由人类的执念与牵挂而诞生的东西。

 

无能为力,面对屋子中正伤心的一期一振,三日月宗近少见的感受到了无能为力,于是他选择在这个月色下离开。

 

三日月没打算打开门去劝劝一期一振,在他的心中一把刀可以被人心疼,但是也只是被别人心疼。作为刀剑从炉火中走出来的他们永远不应该软弱,所以这些情绪只能由他自己来承担。如果他真的无法承担这种感情,那只能感慨一声大阪城中他运气好幸得苟且偷生,而德川家救了一把没用的刀。

 

一期一振是不知道三日月停留然后离开的,他借着最后一点酒劲将刀重重插在干净的榻榻米上,然后慢慢的摘掉了自己的手套。手指上面有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烧伤痕迹,然后那一点痕迹顺着刀刃轻轻抚摸下去,这是他的本体刀,这是他如同身体一样熟悉的东西。于是锋利的刀刃没有划破一丝半点的皮肤,一期一振就这样顺着裸露在外的刃轻抚而过,然后忽然酒意上涌,一下跪坐到了地上无话可说。

 

三日月穿过漫漫长廊回到自己的房间,天气已经转暖了,于是门没有被关上。他就坐在屋子里看一轮明月,明月映照在眼中,两处光华同样繁盛。

 

然后他慢慢端起了一个杯子,里面的茶已经凉了下来,三日月倒是没有在乎这许多无意义的东西,他只是慢慢的将水喝了下去。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冷下来的茶汤格外苦涩,咽下去之后萦绕的气味也还是苦涩。

 

一期一振沉默了很久,过了很久等到酒意全部退下之后才慢慢站了起来。跪了太久的腿有些发麻,不过他仍旧站在那里脊背挺直,然后轻巧的将插入地面的刀拔了出来,用最熟悉的动作收回鞘中。

 

但是心是乱的,一期一振不是寡言的人,甚至在这座城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健谈,不过有些事情终其一生他都不会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于是常年累计下来的东西让他的心在偶尔独处的时候会格外的乱,而今夜又喝了酒,更是乱七八糟成了一团。

 

所以收刀的时候手指被划破,印刻着火焰纹章的地方皮肉被破开,一点点细细的血珠子从里面急促的流出,他却看着血淋淋的手指忽然笑了出来。

 

他还是锋利的,能轻巧的斩断所有的东西。

 

曾经依托锋利刀刃而建立起的人生在被击溃之后重新建立,一期一振来到城中之后已经无数次的出阵又回来的,但是从来没有那一次让他能感觉如同此刻一样的畅快。所有的东西都好似在一瞬间回来,他忽然觉得可能不用等到开花,他也能去盯着三日月的眼睛说出这一切情愫缠绵。

 

三日月宗近慢慢的喝完了被子里所有的茶,过于苦涩的味道让他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便站起身来端着杯子从打开的房门中走了出去,想要去重新填上一些热水,用香气四溢的回甘来冲淡这种苦。

 

一期一振将剩下的酒尽数倒在了手上全做消毒,然后他拿着那条柔软又美丽的毛巾去洗漱。两个人在第二个廊角相遇,三日月没有停下脚步,而一期一振则站在了那里,忽然带着笑容开口,

 

“三日月殿下。”

 

三日月听得出他的声音里有那么一点点的鼻音,但是既然一期一振已经让自己的眼睛恢复了常态,他也就没有戳破这之中的东西,只是笑着点头回应,等待一期一振无懈可击的笑容之后要对他说些什么。

 

“多谢您了。”

 

“您多礼了。”

 

一期一振笑着道谢,三日月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于是同样笑着给他回应,然后两个人说完这句话就各自离开。

 

他们都在这个月色很好的晚上都有足够的勇气谈起往昔以及爱情,但是这不是一个恰当的时间,花还没开,一切都可以在等一等,反正他们有漫长无边生命,虽然两个人都不清楚这能否被称为生命,但是他们大可以等下去,挑一个春暖花开的午后,折一枝花好好的说一说不算离别的离别。或许可以再煮上一壶热茶,酒就算了,关白大人御太刀不善饮,久别重逢也不应该掉眼泪。

 

于是他们在短暂的交谈之后仍旧各自往本来的方向离开,一期一振将自己整个浸在热水中之后舒服的长叹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看见的仍旧是月色皎洁。

 

三日月喝到了热茶,热水与香气让他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然后他慢慢喝完今天最后一杯茶,看过今晚的月亮之后重新将门关上,然后换好衣服躺下。一期一振洗过早之后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收拾好了刚才的狼藉之后对着榻榻米上的裂隙笑着摇了摇头,也铺好了杯子睡着了。

 

夜里一期一振照常做着梦,仍旧无法辨别是不是噩梦,但是他这一夜睡得很好。

 

第二天早上,比起院子里的小鸟更早起来的是短刀们。

 

小孩子们一大早上就热热闹闹的凑了许多人如同每一天一样去看樱花树,花苞仍旧是花苞,跟昨天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于是短刀有些垂头丧气的回去叫哥哥起床。一期一振还睡得迷迷糊糊,勉强的洗了把脸就被弟弟们拉到了樱花树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着樱花什么时候开放,一期摸了这个的头又安抚了那个,然后仔细的观察了花苞之后笑了出来,若有所思的开了口,

 

“等一场雨吧,雨后樱花就该开了。”

 

他这一句话让小孩子们顿时重新燃起了希望,于是三日月宗近起来的时候就看见院子里短刀聚成一团,头挨着头喋喋不休的商量着什么,一期一振就站在远处看着他们。

 

“三日月殿下,是弟弟们吵醒了您吗?”

 

兄长带着温柔歉意的微笑开口,三日月却只是摇了摇头,简单的洗漱过后才重新回来与一期一振并肩站在那里,看着仿佛在谋划什么大事的小孩子们笑了起来,

 

“您多虑了,我只是很好奇孩子们在商量什么。”

 

“大概是在商量怎么样才能下一场雨,然后让樱花更快的开放。”

 

一期一振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才慢慢的开口。然后他整了整自己的刀鞘,昨夜手上的伤口被掩藏在白手套之中,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他马上就要出阵,城外的花在昨夜之后有没有开放所有人都不知道。

 

三日月宗近听他这么说也只是笑,然后两个人在晨光中又聊了几句之后一期一振便跟着出阵的队伍离开了。

 

出阵的队伍很快的结束今天的战斗,然后绕了另一条小路回城。队伍行至已经能看到鸟居的地方,鹤丸国永忽然发出一声惊呼,然后所有人顺着他的手指去看,这才发现不远处一棵樱花树已经绽开了两三个花苞。

 

没有人去将那几朵花折下来,惊叹一番之后便再度离去。一期一振这一次留在了队伍最后,他仔细的将早开的樱花留在眼睛之后,然后才策马追上了其他人,然后又飞快的超过了其他人,第一个纵马越过红色鸟居,走入了城中。

 

进了城中之后一期一振飞快的翻身下马,然后急不可待的寻找着三日月宗近的身影,万幸的时候三日月仍旧在看着小孩子们商量如何能让樱花更早的绽放。一期一振在离他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时候就笑了出来,然后慢慢的走到他的身边,用欣喜又端庄的笑意望着他,等到三日月回头的时候才终于开口,

 

“三日月殿下,请您看看我的眼睛。”

 

三日月听他这么说,也摸不清他要做什么,于是带着几分好奇的开始凝望着一期一振金色的眼睛。眼睛的最深处有笑意,于是明月染上太阳的光芒变成了更皎洁的样子,一期一振同样凝视着他眼中的自己,看着新月慢慢笑了起来,锐利的月光变成最温柔的模样,又过了很久才用最轻柔的声音开口,

 

“城外的花开了,只有几朵,我没有折回来,而是放在了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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